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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乃女人:武則天.中國史上唯一女帝的傳奇一生

武則天的存在,
是逸出中國史正統框架的一段傳奇?
還是唐史不願面對因此只能窘迫詮釋的正史本身?

內容簡介

  禍國、敗德、縱慾,
  這些加諸於她的罪名,細屬中國歷代男性君主,又有幾人能逃脫?
  或許,在儒學史觀的灼灼眼光下,
  身為女人,才是武則天真正的原罪。

  而朕乃女人——正是武則天內心的真實聲音!

  無字碑:武則天為何留下這千古之謎?

  大周女帝武則天——兩代皇帝的嬪妃、多名皇嗣的母后、中國史上唯一以自身名義手握統治大權的女人——登極帝位十五年,幾乎統御了整個中國的黃金時代。但是,其倖存的子嗣卻任由其陵墓前的紀念碑上維持一片冷竣的空白,屹立於天地之間。千百年來,這塊無字碑也給後人留下了諸多不解、懷想與臆測。本書作者——大眾史學家喬納森.克萊門茨——即以此碑為起點,戲劇般地勾勒出武則天傳奇且精彩的一生。

  千面武曌:武則天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克萊門茨旁徵博引,從充斥隱密內幕的史料中繪製出她多樣而複雜的面貌。她,美麗動人,在大唐後宮成群的嬪妃中豔冠群芳。她,冰雪聰明,藉由步步謀略成功收放手中的權力韁繩。她,堅強如石,無畏儒家道德傳統成為千年一代女帝。她,也決絕無情,弒后、殺子、滅臣,對許多人的死亡難辭其咎,但是,她的內心也備受煎熬——而這一點我們永遠也無法感同身受。無論如何,武則天證明了自己如同那些反對她、醜化她的男人一樣睿智、精明、痛苦和殘酷。

  朕乃女人:武則天內心的真實聲音!

  武則天恰巧生在一個女權相對提昇的時代——唐朝是個具有遊牧血統的國家,並非純正的中原王朝。在克萊門茨筆下,她也因此成為貶低女性的儒家文化與尊重女性的遊牧傳統這兩種力量角力下的化身。武則天拒絕隱身幕後,而以帝后身分主持「封禪」祭地儀式,讓中國男性感到無地自容;她更藉由修建明堂與扭曲佛教教義,反抗儒家道統對於女人不該也不能統治國家的保守教條,並鞏固自身的皇權形象。也正因為如此,在她離世一千多年後,其種種「驚世之舉」也變成了無數書籍、戲劇和電影津津樂道的主題,並被賦予了兩極評價:既是女權主義者心中的典範人物,卻也是保守主義者眼中的禍國妖婦。

名人推薦

  「克萊門茨以輕鬆但入木三分的筆調生動再現了武則天一生的傳奇故事。」——《文學評論》(Literary Review)

  「克萊門茨的高超寫作技巧,讓讀者得以自行評斷武則天究竟是一位暴君,還是一位負責任的女性政治家……描繪栩栩如生且令人極為享受。」——《出版者週刊》(Publishers Weekly)

作者介紹

作者簡介

喬納森.克萊門茨(Jonathan Clements)

  英國劇作家與大眾史學家。現為西安交通大學特聘研究員。其著作橫跨北京城市史、絲路歷史和毛澤東、馬可.波羅、中國傳奇外交官顧維鈞等人物傳記,其中《秦始皇》(The First Emperor of China, 2006)一書於二○○七年被譯成中文並出版。「國家地理頻道」《鄭成功:古船重現》(Koxinga: A Hero’s Legacy, 2012)記錄片奠基於其著作《海盜王:鄭成功與明朝的傾覆》(The Pirate King: Coxinga and the Fall of the Ming Dynasty, 2004)。其近年著作有《新譯孫子兵法》(Art of War: A New Translation, 2012)與《現代中國》(Modern China: All That Matters, 2013)。

譯者簡介

賴芊曄

  政治大學歷史學研究所碩士。總是忙碌的台北人,唯一的信仰是拜仁慕尼黑足球俱樂部,曾在德國佛萊堡生活過,喜歡用旅行、閱讀、看電影認識世界。

目錄

中文版序

謝辭

序 論 隆冬之花
第 一 章 玄武門
第 二 章 承恩雨露
第 三 章 陛下家事
第 四 章 狐媚
第 五 章 泰山封禪
第 六 章 鴆毒
第 七 章 牝雞司晨
第 八 章 明堂
第 九 章 日月凌空
第 十 章 聖母神皇
第 十一章 控鶴監
第 十二章 上陽宮

附錄一 武則天歷代評價
附錄二 武則天的虛構形象
附錄三 重要名稱

大事年表

參考書目

註釋

內容連載

第五章 泰山封禪 (節錄)

眾所周知,「封禪」是一個過程複雜、功能重大且花費高昂的宗教儀式,需由皇帝親自巡幸位於中國東方的神聖泰山。「封」字和「禪」字代表了直接向天地呼告,而在此儀式中,皇帝不僅要提供季節牲品向神靈與祖先獻祭,還必須提出繼承天命的正式公告。「封禪」代表了帝王成就的頂峰,因此除非皇帝確信已達到國運昌隆、海內昇平的境界,否則不能輕易舉行「封禪」。在流傳自中國遠古黃金時代的傳說中,「封禪」這個古老的祭典被提及了數十次,使其顯得有些平凡無奇;然而,在有正史之後,「封禪」是極不尋常的豐功偉業。在唐代之前,只出現過三次確實的封禪,而最後一次已距武后的時代有六百年之久。

自東漢崩潰後的數個世紀以來,中國一直處於分崩離析的狀態,以至於沒有任何一位君王敢宣稱自己擁有真正的文治武功。皇帝或許可以緊抓對人間的統制,卻沒有人敢隨意將「封禪」付諸行動;皇帝若是無法完全確定自己為天命所歸而貿然行之,這樣極致的傲慢舉動會為國家招致厄運。在兩漢和短促的隋朝,有兩名妄言的皇帝曾經想過「封禪」的可能性,甚至規劃了各種進行儀式的方案,以確保不須將自己的性命做為獻祭之用。

高宗的父親和祖父都曾萌生過「封禪」的想法,但都沒有真正實行:高祖皇帝認為治世無須張揚,且不認為自己有資格「封禪」;太宗在年少時也曾認為自己不夠資格,但隨著年華老去,他似乎開始為這個想法所吸引,並兩次召來親信大臣魏徵商議。第一次因出現代表不祥的彗星而中斷。12而在第二次決定「封禪」時,太宗曾享有大部分朝臣的支持,但自從六四五年的朝鮮戰役失利後,太宗便萬念俱灰,從而也對「封禪」失去了興趣——如果他連鄰近諸侯國的篡位者都無法施以懲戒,這不就代表此時並非向上天宣誓自己為天下之主的好時機。

然而,武后卻絲毫沒有這樣的顧忌。她對夫君的成就深感驕傲,也認為高宗一朝絕對匹配「封禪」一事,而這個想法自她在六五五年晉升后位後就一直在她心中翻滾。「封禪」的準備工作始於高宗於六五九年任命許敬宗去尋找舉行「封禪」的可能性。鑒於許敬宗是武后最堅定的盟友,此行動背後的真正推動者也就相當明顯了。

許敬宗在六六〇年代初定期在規劃「封禪」之事,雖然在此期間高宗的狀態並不適合離開寢宮,更別說是徒步登山向神靈報告。不過,當一朝享有連續五次的豐收,這就被視為舉行「封禪」的絕佳時機——儘管朝廷對於究竟該如何舉行「封禪」仍並不清楚。「封禪」在歷來是如此少見,以至於幾乎沒有多少相關記錄可供遵循,但由於在六三〇年代,太宗的大臣已經對此進行了廣泛的研究和諮詢,於是高宗派人徹底查閱了這些報告。然而,在記錄宮廷典儀的經典——即孔子親手編制的《禮記》——中,卻遍尋不著關於「封禪」儀式的儀節。這讓許多大臣開始懷疑「封禪」只不過是一個古老傳說,並認為這實際上只不過是一種庸俗儀式的大雜燴,將民間故事和現有儀式加以拼湊而成。

不過,武后卻仍極力推動「封禪」的舉行,並期待當高宗對自己的健康狀況尚有疑慮時,會像請她協理朝政一樣請她代替高宗主持封禪。最終,在六六二年末,朝中決議暫定在六六四年舉行「封禪」,但卻在幾個星期之內旋即取消,理由是正在進行的朝鮮戰役讓當前局勢顯得並不適宜舉行「封禪」。不過,到了六六四年,「封禪」一事仍按照當初的預定計畫進行。朝廷在六六五年舉朝東遷洛陽,並為此漫漫長路開始修建道路和橋樑,最終目的地在神聖的泰山。六六六年初,高宗按照原定計畫舉行了「封禪」大典。

這是一個龐大的任務,不僅路線需要事先規劃以獲得最大的便利和舒適,還需要從已知的世界各地傳喚見證者,且不能任意將與會者的負擔加於當地居民之上——在這樣的情況下,整個宮廷隊伍必須自備物資,因為如果朝廷的物資運送造成了周邊地區居民的壓力或不適,他們的怨懟可能會毀了「封禪」大典。

高宗和武后花了好幾天時間在泰山下為「封禪」大典進行準備工作。一開始,他們需要「休息和放鬆」,接著則要「強烈的隔絕」,這意味著帝后需要禁慾三天——對於他們來說,這或許是最為艱難的一件事。

「封禪」大典——奠基於當年大臣為高宗父親進行的研究—–需用上數日舉行。在泰山山腳下的初步牲禮祭祀,意在提醒神靈即將到來的大事——此舉設想在大典開始之前,地方神祇尚未知曉他們的聖山將會受封。然後,皇帝必須徒步登上高山——「封禪」儀式中最為關鍵的一步。儘管此舉對高宗的病體來說過於殘酷,但高宗卻執意如此。

皇帝到達山頂之後,他將登上祀壇親祀昊天上帝,並將刻於玉石碑上的詔書昭告天下,詳述高宗一朝的成就和帝國的現狀,接著將玉石碑放入狹長的金匱之中,纏以金繩,封以金泥,印以玉璽,最後埋於泰山之巔,使泰山象徵性地比皇帝封禪之前更高了一些。

早在六六六年年初,「封禪」大典中的所有成員都已聚於泰山之下,需要進行按照身分不同程度的淨化並排練他們在即將上演的宗教大戲中的角色。來自大唐各藩屬的大使也都已聚集在泰山,見證大唐皇帝的天命所歸。從朝鮮征戰中擄獲的戰俘,則將用其「精神」做為祭祀的象徵性牲品。封禪大典須一次到位,若是不慎丟失了皇家臉面,將無法再重來。在上下嚴陣以待之際,武后上表:

伏尋登封之禮,遠邁古先,而降禪之儀,竊為未允。其祭地祗之日,以太后昭配,至於行事,皆以公卿,以妾愚誠,恐未周備……,況推尊先后,親饗瓊筵,豈有外 命宰臣,內參禋祭?詳於至理,有紊徽章。

她提出了之前策劃者的種種錯誤,唯恐這些將為皇朝招致災禍。武后認為——或許其言論早已得到高宗的默許——「封禪」大典從未被以正確的方法舉行,因而過往都忽略了一個極為重要的層面:皇帝和文武官員的體氣確實能夠執行泰山之巔的祭天儀式,因為上天是陽剛的,男性的元神提供了「陽氣」;但祭地儀式——這無疑屬於太陰的職掌——則需由女人之元神提供「陰氣」,如此「封禪」大典才算是陰陽調和。簡而言之,武后希望在泰山山腳舉行的祭地儀式,應由女子主持。

我們無法確定,為何武后不在整個封禪大典之前就先提出這件事,但她的確收集了許多投其所好的真憑實據,並認為如果前隋朝的封禪儀式毫無錯誤,那他們的朝代肯定已經臻於至善,且應當永遠不會失卻天命,而大唐就絕對無法應運而生。朝中大臣雖對此議論紛紛,但也不得不承認武后的論點無懈可擊——如果古代儀式區分了天地、男女,那麼讓相同數目的男性和女人參與最高級別的封禪大典也就同樣是合理的。這或許是武后的錦繡前程中最偉大的一場勝利,暗示了她在「封禪」大典中的份量,而在此之前,「封禪」大典則完全專屬於皇帝;當高宗祭天時,武后史無前例地以皇后之姿相伴在側,如同在朝的二聖共治,帝后似乎平起平坐——或許武后的地位實際上還更為優越。

武后在大典上的份位還有其他涵義。正如皇帝在祭天時會有男性公卿陪同,那麼皇后應當也要帶領內外命婦舉行祭地。於是,其他與會者的家眷被倉促徵集而來,從大使夫人到皇帝的宮女都名列其中。在高宗引領的祭天儀式完成後,需要淨空一切「陽氣」,男子被迫退到遠處。接著,武后引領進行了「封禪」中的祭地儀式。太監手持傘蓋和長絲幕,走在內外命婦兩側——目前還不清楚這是為了避免女眷拋頭露面,還是為了保護她們的「陰氣」。儀式中,珍饈佳釀滿桌,內外命婦的歌聲穿透泰山直透雲霄。或許當這些聲音傳到皇帝耳中時,他曾經感到深深不滿。這個史上最重要的宗教儀式,武后卻在根本上將其據為己有。

第八章 明堂 (節錄)

在眾多朝臣的討伐聲中,武后宣布命令薛懷義主持一項嶄新的帝國工程,這個設計將為皇朝帶來永恆的榮耀——明堂。

我們仍然不知道薛懷義是否夠資格完成這項任務,也不清楚這個任務的確切職掌,因為身為一名所謂的僧人,他不應該和儒家禮儀有任何牽扯。或許和當年的「封禪」大典一樣,無人能確切知曉該如何行之,最後由武后和高宗一起成功完成了這個壯舉;而明堂是傳說中皇權的象徵,但自從三皇五帝薨逝的幾個世紀以來,早就無法查證其確切規制。雖然沒有人能夠確定,但理所當然應該是幾棟巍巍建築物的組合,有著超凡入聖的寺廟和宮殿,「男性」統治者會在此按照禮制立祀上天宗廟,而武后無疑會指出「女性」統治者亦然。

帝王被要求主掌祭祀和慶典,與神靈溝通並告慰之,但皇帝通常只參與中國黃曆中的幾個重大節日,許多較小的儀式則由禮官代理,儘管有些大臣會希望皇帝於每個重要節氣都舉行一次重要典儀,而一年之中,最為關鍵的節氣即春秋之分和夏冬之至。明堂的功用在於讓身為建造者的國家統治者得以藉由主掌典儀展現威權。但並不是每隔十四天節氣更換時,就要再重建一個祭壇,皇帝基本上會持續使用同樣的巨大祭壇,但會對應不同服色、禮樂活動和飲食,以符合各節氣的需求。

明堂可能也如同英國巨石群般有著日晷的功能:明堂的窗戶和尖頂標誌著每個年歲的消逝。它也是一個多功能的宮殿,可以聚眾議事。當然,明堂可能並未舉辦過朝廷會議,武后僅是憑留傳下來的片段明堂記錄來加以繪製。

正如「封禪」大典,並非只有武后迷戀明堂,太宗在晚年時亦開始關注建立明堂,或許這個念頭當他還僅是一個單純的皇子時就已存在。儒家學者在接下來的一甲子為此爭得不可開交,有各式各樣的結論出爐,對於明堂的尺寸、形狀和功能有不同的想法,薛懷義的憑空到來或許確保了不論假設正確與否,最終都須定下一個計劃並開始建設。

距離京畿千里之外的帝國邊境,向來都無法觸及武后朝廷內部的內訌和醜聞,卻對於建設明堂抱有極大熱情,或許這代表了至少在表面上一個皇朝是如此強大和成功,同時也是對帝國盛世的極大自信,勇於嘗試那個傳說中的事物來彰顯自己的成就。然而,那些位於朝堂之中的臣子卻怯於說出他們的疑慮:武后和其野蠻的男寵是如此迷戀自己的力量,用一種近乎病態的渴望來摧毀前朝的痕跡。

明堂按照薛懷義的設計而建,在六八九年的農曆新年落成。東西南北廣三百平方呎、高二百九十四呎,堂共三層,下面兩層為方形,上蓋則為圓形,頂上設有十呎高的鐵金鳳凰。沒有任何人敢出來說破這件事——一個皇朝如果試圖弘揚其統治者的權力,雕龍一定會比鳳凰更合適。然而,明堂卻捨棄了傳統的皇帝象徵,薛懷義的設計無疑是為了女皇而建,從而擺放著女皇的象徵物。不久之後,鳳凰被一陣怪風給捲走,取而代之的是一顆會發光的「火珠」——或許是以某種發光材料製成,象徵了永恆燃燒的火焰,以反光鏡和棱鏡加以增強。當時對明堂的紀錄稱其「金彩熒煌,光侔日月」。或許有人還記得在太宗朝的最後幾天,太白金星曾經現於白天且長日不墜,當時便傳言這意味著女主的上位。

武后更下令在明堂的庭院建造九個巨大的青銅鼎,每鼎重達百噸,寓意擁九鼎者得天下。15明堂各處散發出奢華無度和傲慢無章,但並不是所有朝臣都為此歡欣鼓舞,至少曾有一位大臣冒險犯上,指出武后可能忽略了明堂在古代被認為是實用適度之事。而在明堂建成之後,其禮儀祭祀功能也從未被運用。武后時常在大廳大宴百官,卻從來沒有舉行過典儀,或許她原本是打算讓有名無實的睿宗皇帝有事可做,讓他忙碌於明堂的眾多廳堂中,又或許明堂的實際用途本就不是她考慮的重點。

明堂的建造如同「封禪」大典的舉辦都是皇朝非凡的標誌。武后如此希望,史冊將記錄中國這個時期統治者的文治武功已經遠遠超過往昔所有古聖先賢;但是,睿宗仍然是正式的皇帝,武后只不過是臨朝稱制。她在六八六年曾故作姿態地表示願意退出朝堂,但睿宗深知母后的真實心意,故敦促武后繼續臨朝。於是,在明堂的啟用大典中,種種跡象都表明武后希望讓自己位居統治者的地位,完全排擠了睿宗的主導權,並宣稱自己才是中國至高無上的權威。

如此驚世駭俗的宣稱震盪了整個中國。雖然中國的「皇帝」一詞大都是專指男性,但它實際上是一個中性名詞,而事實上在英語的脈絡中,也並沒有一個辭彙可以完全對應「女皇」;「empress」可用來指稱最高統治恰好是一名女子(皇帝)或僅是帝皇的妻子(皇后),而武后實際上是要成為中國歷史上唯一以自身名義統治的女性。一些英國作家扭曲了語言的問題,讓其更為顯而易見,他們指出武后是唯一的「女皇帝」,她僭用了男性的稱號暗示了她正無視於正統和儀節而奪權。

明堂可能已獲得中國本土宗教的一些精神上的支持,武后正忖度著找尋更好的機會來吸引那些深染胡風的佛教信眾。著名朝聖者玄奘已於二十一年前圓寂,但他死前所說的彌勒之語已成為了新的有利徵兆,這讓薛懷義沾沾自喜。薛懷義在明堂建成後竭思枯腸地尋找討好武后的新方法,以其「僧人」的身分,他發現了佛教典籍中明言佛陀的下一次轉世將以女身出現。薛懷義找了七名能夠真正解經的僧人,在一部極不起眼的經書《大雲經》中找到了可為武后所用的經文。

之後的歷朝歷代多將《大雲經》視為偽經,但在近代時,考古學家在敦煌石窟中發現了更早之前佛教手稿的編目和翻譯,故確認《大雲經》為真經;早在武后的時代之前,就曾有五名信徒試圖將之翻譯,其中最新的版本甚至為太宗晚年所喜。其中一部分描述佛陀預言了一系列有關自己來世的化身,包含在書末的預言之中:

我(釋迦)涅盤已,七百年後是南天竺。有一小國名曰無明。彼國有河名曰黑暗。南岸有城名曰熟穀。其城有王名曰等乘。其王夫人產育一女。名曰增長。其形端嚴人所愛敬。護持禁戒精進不惓。其王國土以生此女故谷米豐熟快樂無極。

人民熾盛。無有衰耗病苦憂惱恐怖禍難。成就具足一切吉事。鄰比諸王鹹來歸屬。有為之法無常遷代。其王未免忽然崩亡。爾時諸臣即奉此女以繼王嗣。女既承正威伏天下。閻浮提中所有國土。悉來承奉無拒違者。

即使這段話和武后的關係微乎其微,但武后和薛懷義對此卻已到了輕信的地步。佛陀涅槃七百年後,距離武后的時代仍然很遠,但他們仍然很有創意地捏造了「佛陀可能只是繞了遠路所以推延了女主登基時機」這樣的說法。對薛懷義來說,這段文字之所以珍貴,是因為如果他們能從梵文翻譯為中文時,稍微扭曲教義,就能讓《大雲經》以他們想要的面目呈現在世人面前。

首先,薛懷義找來了一批學者為其背書,聲稱佛陀計劃最後的「轉世彌勒」將為女身,只要這個解釋為人所信,那麼就更容易安排其他的穿鑿附會。薛懷義轉念之間,便想起亦可將本土的民間宗教迷信混雜佛教經典。曾有預言指出「聖母神皇」將統御天下,這不恰好指的是武后嗎?

薛懷義對於佛教義理和民間宗教之間的界線,只有模糊的見解,但即使如此,他仍見獵心喜地開始編纂《大雲經疏》,在其中捏造了更多穿鑿附會之說:「尊者白彌勒。世尊出世時,療除諸穢惡,……,水東值明主,得見明法王,尊者願彌勒,為我造化城,上有白銀柱,下有萬世銘,……」所謂能消除世間所有邪惡的「彌勒」,指得不就是武后安排在各地的密探?彌勒將降至「河東」,豈非位於洛陽城東的洛水?而彌勒建立的「化城」當然指得便是「明堂」本身,早已由武后下令建成。最終,薛懷義得出了「謹按彌勒者,即神皇應也」的結論,而這個「神皇」當然指的就是武后。

薛懷義在為《大雲經》做注時,不斷運用類似邏輯來讓其能為武后所用,且雖然試圖拉大各種不可能的相似之處,但一次又一次地將主題回到明堂之上;他不斷提出各種匪夷所思的比喻,想盡辦法讓各種不同的證據都指涉武后便是轉世彌勒、救世彌勒,明堂是其神性的最終證明,而薛懷義自己則是其神性的建築師。

如果這些還不足以證明,薛懷義便開始比較《大雲經》的預言和武承嗣「發現」的石碑銘文,如今看來,這顆祥瑞之石僅是單純地指出聖母即將降世,但薛懷義卻對其做了更多的詮釋「非豹非狼……王在洛陽……土德之人王最昌……田舍老公莫顛狂……離(狸)貓為你守四方……次第還歌武媚娘。」所謂「土德之人」的隱喻十分微妙,暗指武后當年於「封禪」大典主持的祭地之儀,當時她曾言之鑿鑿地指出女子之氣(地)應與男子之氣(天)平起平坐;薛懷義的《大雲經疏》卻也顯示出他的急功近利,他將武后定位在洛陽,甚至悖斥了之前武后不喜愛飛禽走獸的宣稱,並指出人民對其極為愛戴。為了讓理論更站得住腳,薛懷義甚至還搬出了六世紀的預言:「兩角麒麟兒,世民皆不識,長大威儀成,獻者得官職。賢臣今在朝,豎子去君側,能善? ?分別,永隆安社稷。」

這裡的關鍵人物正是「李世民」,也就是太宗皇帝。薛懷義指出這個在一百多年前流傳的文字,可以被解讀為對武后一生的預測:她在太宗朝進宮成為才人,並歷經三朝的職掌朝政,但即便武后距離太宗的龍座僅有幾步之遙,太宗卻絲毫沒有意識到她的入宮將對大唐帶來無可磨滅的影響。《大雲經疏》寫到這裡,主旨益發顯明——女神降世,其名為「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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